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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起跑線

莫文華口述
何雨本整理

      

        不少家長把自己當作是教練,子女呱呱墜地之後就要被放上了起跑線上,還未坐穩就不停操練和催谷,期望最終能站上奧運頒獎台。
       對於七歲後才「踏上起跑線」的莫文華,又將會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呢?
        1980年文華在韶關一個貧窮的家庭裡出生,父母都任職工廠工人,收入微薄。六歲之前,文華與一般小孩子沒有多大分別,直至他到了上學階段,在往返學校的路途中,文華常常會無故跌倒,又會有頭暈、頭痛、嘔吐和打嗝(橫膈膜痙攣性收縮)的現象,多次進出醫院,也做過很多檢查。由於當地醫療相對落後和不普及,耽延了大好的醫治時機;後來獲轉介做電腦掃描檢查,才證實有一個雞蛋般大小的腫瘤生長在腦幹裡面。醫生很直接地指出,外科手術是唯一解決的方法。同時,醫生亦坦率地表示,手術存在著很高的風險,成功機會不高;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- 不論手術成功與否,手術和醫療費用大約需要七萬圓人民幣,這筆數目大概相等於他們八十年的家庭收入,如何籌集?如何償還?面對一個沒有勝算、卻要支付天文數字費用的抉擇,實在極不容易決定。思前想後,頭皮抓破,經過多少個無法入睡的晚上,最終也無奈地決定要接受這個挑戰,理由是:若果不接受這個手術的話,連萬分之一得勝機會也斷送了。急忙中四出集資,向親友和工作單位舉債,湊合了所須數額,便展開了手術的預備工作,為這場漫長的戰爭打響了第一槍。
正當他們打算放手一搏時,其實心理上還未有充足的預備,形勢卻起了爆炸性的變化。手術前例行檢查時,醫生發覺文華的腦壓很高,若不即時處理,將有生命危險。而這時大部份醫護人員均已下班,可以動用人手極缺乏。沒有選擇的情況下,醫生果斷地作出決定,「邀請」文華爸媽充當助手,趕緊在頭髗骨上鑽孔引流,紓緩髗內壓力。沒有受過任何訓練,也沒有充足的心理預備,面對如此血腥和震撼場面,作為父母,亦祇好硬著頭皮,強忍心中淚水死撐下去。過了這一關,文華的情況總算穩定下來。而正式手術安排在廣州軍區陸軍總醫院進行,這裡的醫療團隊和設備較先進,期望可帶來最佳療效。手術進行了八小時,醫生宣布手術順利成功。隨後安排文華在ICU接受觀察和加護照顧,後來又獲准轉到普通病房繼續休養。三個月後,情況全面穩定下來,各方面的情況都得到改善,文華可以出院了。但由於他所患的腫瘤屬「偏惡性」,為求澈底根治和防範未燃,須接受化療和電療,為期半年,而這也是另一場惡夢的開始。脫髮、胃口差、虛弱、免疫力弱,種種不良症狀一一出現,多次進出醫院,文華和爸媽都苦不堪言,身心疲憊。
        經過一段很長時間,文華的健康狀況和身體機能才穩定下來,而這時的他,像新生嬰兒一樣,除了本能的動作之外,所有技能都要從新學習,包括坐立、走路和語言。相對健康的孩子整整落後了七年,但也總算站上了起步點了。
        逆境沒有把這個家庭壓垮,文華重返校園,斷斷續續地完成了中學階段,成績中上;爸媽則辛勤工作,省吃儉用,償還所欠巨額債務,並維持家庭運作,確保文華得到充足的營養和供應。
腫瘤在文華的頭臚骨裡面靜悄悄地蚩伏了十八年,到了2005年的年初,文華再次出現肢體不平衡,步履不穩、頭暈、頭痛和持續地打嗝的徵狀,有了上一次的經驗,大家都心知不妙,趕緊到醫院作檢驗。磁力共振報告顯示文華十八年前的同一位置出現了很多粒狀腫瘤,由於體積細小,要處理亦極不容易,現今階段祇能作定期檢驗,監察病情的變化。醫生這樣診斷無疑宣布文華另一場苦戰即將開打,整個家庭再次陷入戰雲密布的陰霾之中。在未能進行積極治療之時,可以做的是先以針灸處理文華的徵狀,紓緩他不適,靜候反攻的日子降臨。在這半年裡,晝夜不停的打嗝讓文華感到無比難受,經醫生詳細檢查後,認為是時候處理這問題了,即使根治機會率仍然很低,但與其過著受罪的生活,大家都願意再搏一把,事實證明這決定十分正確。同樣的情況在2010年亦重複過一次,亦做過手術,所得的結論是「無奈」!
       為了得到較佳的照顧和生活條件,舉家決定來港居住,申請手續也頗為順利,2011年文華與家人便獲准來港。來港初期的生活是頗為艱苦,經濟條件差,祇能窩居在深水埗的劏房裡,過了若干年後獲編配入住公屋才得以改善。文華亦得到妥善公營醫療跟進,一次例行復診時發現他腦裡的腫瘤有擴大跡象,醫生立即安排他做手術,由於發覺及時,手術和康復的進展極為理想。隨後又為文華安排修補耳膜手術,改善他的聽覺。雖然這個揮之不去的定時炸彈始終未能完全被移除,但情況暫時仍屬平穩,一家人對目前的境況都感到滿意,對前景充滿著信心。

       編者感受 - 認識文華和他媽媽是在四月中廸士尼同樂日時,直覺地以為他媽媽是腦受損者,文華是陪同她來遊玩的。後來攪清楚之後,就對這個家庭的遭遇產生很奇特的感覺,並鎖定為下次採訪的對象。幾次的接觸及後來探訪時,聽他們娓娓道出當中有如過山車般的情節和心中的感受時,言語間流露著對生命的執著和對美善的嚮往,不怨天、不尤人,沒有半句唉聲嘆氣和抱怨。當談到文華七歲手術後,連新生嬰兒最基本的技能亦須重新再學習時,臉上的神情是如此泰然自若。文華現時每週三天到復康會做「助教」,協助一些電腦課程的進行,雖然不算得是很大成就,但總算能夠學以致用,又可以回饋社會,生活得有方向、有動力,言論間所蘊含是對生活的頓悟。雖然人生可以比喻為一場比賽,但這是馬拉松式的持久賽,參賽跑手需要鬥耐力和韌力,跌倒後,站起來,奮力再追;勝負關鍵不在於起跑線上的得失。在此祝願文華可以勇往直前,向著終點標竿直跑,完成一個比一個高的目標;活得好就是目標,活得精釆著就是勝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