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4年3月的某一個晚上,半夜裡醒來,覺得全身不能動彈,感覺不妙,家人立即將我送院,這時我已經陷入昏迷狀態。後來家人告訴我,我連續昏迷了三天之久,他們在這三天裡,必定心急如焚了。不知何故,可能是上天憐憫吧!經過了幾天之後,我竟然可以漸漸回復清醒,慢慢醒過來。醫生向我解釋說是因為金黃葡萄糖菌引致血管栓塞而中風。
得知此事就等於給醫生判了死刑,從前可以四處走動,現今卻變了殘廢人,仿佛失去了一切,心情當然不好,亦經常以眼淚洗臉。感謝香港的醫療制度、也感謝這些醫生和護士,他們幾經艱辛,設法用針藥幫助我,但可能是這些藥物的刺激性,引致血管收縮。於是醫護人員又要在我身上尋找新的注射位置,這處試試,那處試試,結果全身都試過了。在無計可施之下,醫生竟然要在我的頸動脈處下針,我雖然努力配合,但感到疼痛時又會不自覺地爭扎,這更導致醫護們手忙腳亂,爭扎的力度竟然令針頭也彎曲了,可以想像當時的忙亂情況了。苦口的是良藥,這些讓人痛苦的針藥就換來了良好的療效,完成了整個療程之後,我的身體也漸漸康復,機能也漸漸有改善了。之後院方安排我到東華醫院住了三個多月,在這裡我可以接受物理治療,這時我可以靠著手杖幫助和有人陪伴時慢慢行走,但手尚未能動,口齒也不清。
之後,我又被安排到貝夫人診所做「日間病人」,每天做兩個小時物理治療,我要學用左手寫字,並要接受言語治療。在這裡接受治療時,我認識了腦同盟的彭貴權,他安慰我說:開心是做人、不開心亦是做人,為何不選擇開心過活呢?我覺得他所說的甚有道理,所以我就努力學習控制自己的脾氣和情緒。
也有人建議我做針灸,於是我便在筲箕灣工聯會的中醫診所接受針灸,過了一年,肌肉因針灸的緣故而彊硬了,醫生說要停止,並建議我去接受語言治療。這段漫長的治療道路,在沒有人幫助下,自己仍未能照顧自己,容易跌倒。
我十分多謝家人對我的支持,平時不會用甜言蜜語取悅我的丈夫卻以行動來證明一切,他擔起整頭家的大小事務;晚上被我的咳嗽聲吵醒時,二話不說的為我拍痰。這些瑣碎事情,媽媽都一一看在眼裡,多次稱讚他;仍在求學的子女,放下堆積著的功課,放學後追著巴士,匆匆忙忙的趕來探望我;女兒在我意志消沈時,鼓勵我放下悲痛,走進人群,學習面對他們的眼光,也學習面對自己受創的身體。女兒建議我學造陶瓷,過程中我可以學習集中精神和鍛鍊雙手的大小肌肉。有云:久病床前無孝子,住院期間見過一些病友,他們因病而被家人離棄,有子有孫,卻無人探望!而我卻有著這樣的「優待」,可以說是上天給我的莫大恩典了!
我的兩個弟弟也是信基督教的,他們的教友來探我,為我祈禱,也加添了我的信心和力量,讓我感受到他們那份無條件的愛。家人也鼓勵我參加「腦同盟」,參加這個病人互助組織,可以認識一群有著同一樣的病患,正所謂:同病相憐,大家便會「啱傾啱講」 有共通的語言了,也有很多他們的寶貴經驗。
人生中,生、老、病、死,是不變的事實,無人倖免,而我亦走到「病」這個階段了,我的下一步就是「死亡」了。話雖如此,但我覺得現時的境況是比上不足,比下有餘,這便足以感恩了,也不應該再留戀著病發前的日子。活在當下,仰望明天,我要飲食有節制,勤做運動,早睡早起,依時覆診吃藥,珍惜每個與我所愛的人相聚的機會,珍惜上天所賜下的每一天!
(編者按:黃海燕為本會資深執行委員、柴灣區區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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